第四十壹章 開始

　　神殿廣場，烽煙彌漫，戰鬥進入尾聲。
　　身形龐大的寒冰巨人宛如壹道海上巨堤，將潮水般湧來的數百名神殿守衛擋在外圍，守衛們奮不顧身地沖鋒上前，揮舞武器劈砍、戳刺、拋擲火油、拉弓引箭。
　　即使每壹次攻擊都只能劃破它的冰藍色的角質皮膚。
　　但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。
　　巨人不知不覺間遍體鱗傷，喘氣粗重，紅寶石般的眸子光彩黯淡。
　　橡樹木棒早就在無數次碰撞中斷成幾截。
　　它抓起了之前用來捆綁變形怪的火刑柱，舞成壹道死亡旋風，空氣裏不停爆出呼呼的駭人巨響，但凡踏入它身周五米範圍之內，哪怕策馬沖鋒的重甲騎士，也頃刻間便被絕對的力量砸成肉餅。
　　神殿廣場血流成河。
　　……
　　巨人在後方掩護，吸引住大部分火力。
　　獵魔人隊伍揮舞起漫天純白劍光、帶著砍殺聲迅速前進。
　　擋在身前的敵人好似被割倒的麥子片片倒下。
　　他們丟下壹地松鼠黨和神殿守衛的屍體，踏著屍山血海，穿過廣場北邊漫長的死亡之路，抵達了永恒之火神殿的正廳。
　　“唰——”
　　劍刃破空。
　　光頭大漢與維瑟米米爾壹左壹右解決了兩名負隅頑抗的神殿守衛。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蘭伯特、奧克斯、傑洛特、柯恩，同時左手五指勾勒，澎湃魔力從藍色符咒中洶湧而出，正中面前緊閉的金色大門。
　　嘎吱——
　　門開。
　　四角熊熊燃燒的火盆，照得金碧輝煌的大廳纖毫畢現。
　　數根黃金打造的立柱之中，壹席火紅精致的地毯通向了高臺之上，鑲嵌著永恒之火紋章的寶座、以及漆成紅色的墻壁。
　　塞勒斯大主教杵著手杖，站在二十名神殿守衛保護之中。
　　高貴的長袍上沾滿血汙，皺巴巴的老臉上再無傲慢。
　　胡須輕顫、眼神恐懼。
　　神態緊張而狼狽。
　　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壹天。
　　僅僅十五個低賤的變種人。
　　鎧甲沾滿血肉、遍體鱗傷，多種魔藥刺激下，壹張張血紅的臉頰浮現烏黑血管。
　　可這麽壹隊人，竟然在諾維格瑞的中心、永恒之火的大本營，殺穿了數百位神殿守衛、五名法師組成的鋼鐵防線。
　　來到自己面前。
　　這簡直是人類無法完成的壯舉。
　　哪怕寒冰巨人起到了巨大的作用。
　　獵魔人的戰鬥力，也已遠超他的預料。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五名年輕的學徒重重關上金色的大門。
　　經歷壹場血戰洗禮後，他們臉上再也看不到壹絲青澀，只有冰冷的殺機，和堅毅的眼神，氣質壹下子成熟了許多。
　　雷索帶頭，十五名渾身浴血的獵魔人，迅速朝著大主教逼近。
　　盔甲上滑落的鮮血，讓地毯紅得更加妖艷。
　　變形怪沙佩勒跟在最後，看著昔日的上司，眼神復雜至極。
　　他從沒想到能從火刑柱上逃生，以勝者的姿態來到大主教面前。
　　心頭無比慶幸與獵魔人是盟友！
　　壹群守衛臉上汗如泉湧，握劍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，心頭禱告。
　　來了。
　　這群魔鬼來了！
　　眾神垂憐，拯救您虔誠的信徒吧。
　　“塞勒斯，妳這個愚蠢的老鰥夫！”蘭伯特戲謔地大喊，語氣裏帶著壹股壓抑不住的憤怒，壹邊輕盈地用身上白布擦去劍上血汙，“我們之前怎們說來著，妳們要和平，大家相安無事！”
　　“可妳們要壹個不留！”
　　“那我們只好成全妳們！”
　　豁然間，十幾雙燃燒怒火的眸子轉向中央那個老人。
　　臺階之上，塞勒斯心頭咯噔壹跳，臉色壹陣漲紅，身形佝僂，白沫沾上胡須，“都是……都是誤會，壹群別有用心的人在背後挑撥離間！我上了他們的當，才會對諸位大師產生誤解！”
　　永恒之火的事業尚未成功。
　　我不能就此死掉！
　　暫時向這群變種人低頭，留得青山在。
　　大主教深吸壹口氣。
　　等挺過這場危機，再另做打算。
　　“我向偉大的永恒之火起誓！”塞勒斯擡高了嗓音，顫顫巍巍舉起右手，“只要諸位立刻住手，停止這場沒有意義的殺戮。”
　　“所有人將了解真相，那群精靈！”
　　“對，那群精靈，才是壹切的禍根、罪魁禍首！”
　　該知足了吧？
　　身份尊崇，統領北境五十座神殿的大主教向妳們低頭。
　　還不快收手！？
　　蘭伯特發出壹道不屑的輕笑，疲倦的腳步悄然踏上了臺階中段。
　　“誓言，別跟我提妳那可笑的誓言！剛才是誰率先撕破誓言，說出的話就像放屁壹樣臭不可聞！”
　　“不過，妳倒是可以講講……”瑟瑞特眼中閃過壹抹光，“究竟是誰和妳串通壹氣，聯合起來，坑害算計我們？”
　　“裏恩斯！”塞勒斯不假思索地回答，出賣壹個小嘍啰，也不算得罪威戈佛特茲大師，還有盤桓的余地。
　　“裏恩斯背後又是何方神聖？”
　　光頭大漢問，聲音毫無感情，
　　“砰、砰！”
　　金色大門外忽而響起巨大的撞擊聲，擋住大門的鐵樺木劇烈搖晃。
　　塞勒斯神情壹震，救兵們來了！
　　“我只知道裏恩斯……”他拖延道，“這位法師憎恨獵魔人，才向我提出聯手的建議，我壹時不察，被他蒙騙。”
　　“大錯尚未釀成，諸位大師，現在收手還不遲！等我向信徒們完整解釋後，諾城仍會是妳們的家！而且我保證，再也沒有任何人去打擾妳們的……偉大事業！”
　　“抱歉，太遲了……”維瑟米爾搖頭嘆息。
　　動手的那壹刻起，結局已經註定。
　　這麽多雙眼睛目擊獵魔人大開殺戒的行徑，數百位神殿守位倒在他們劍下。
　　巨大的影響短時間內無法消弭。
　　獵魔人不可能把自己摘得幹幹凈凈。
　　毫無疑問，家園將不復平靜。
　　唰唰——
　　作為回應。
　　所有獵魔人同時拔出長劍、身形壹閃。
　　噗嗤噗嗤！
　　擋在塞勒斯大主教身前的二十名守衛被劍光淹沒，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，便脖子噴血栽倒在地，沿著高高的臺階滾落下去。
　　凱亞恩壹把抓住大主教的頭發，將他按在冰冷的地面，佝僂的身體無法反抗地跪倒在地。
　　面朝壹群獵魔人下跪。
　　“懺悔吧，為今天在妳錯誤決定中犧牲的無辜者。”
　　“妳們贏了！諸位大師！”大主教臉上泛起狼狽的殷紅，以羞辱的姿勢哀嚎懇求，“放過我吧，妳們想在永恒之火面前，殺死他的祭司？這是不折不扣的褻神行徑，犯不著的，神會降下懲罰。”
　　“神？”
　　獵魔人們內心升騰起無窮怒火。
　　神明，就是這麽來折磨壹群老實本分的人？
　　如此，不敬也罷！
　　“閉嘴！”另壹個光頭大漢上前壹步，眼神冰冷地看向曾經那位高高在上，聲明遠播的大主教，自己曾經敬仰的老人，“塞勒斯，過去，妳手下的數任治安官接連迷失在金錢、美色、和權力之中，背棄了永恒之火。”
　　“妳總說他們經不起誘惑，心態不夠虔誠。”他嘶聲指責，“可妳從來不自我反省！”
　　“妳從來沒意識到，妳、永恒之火的大主教，早在多年以前就被欲望吞噬得幹幹凈凈！”
　　“妳已經被權力、虛假的榮譽，和頭銜侵蝕！”
　　“走火入魔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！”
　　“顛倒黑白，汙蔑無辜者。”
　　“妳所謂的傳播永恒之火的光輝，不過是自我滿足的借口、妳的所作所為早已讓聖潔的火焰蒙上汙點！”
　　變形怪深吸壹口氣，目光轉向寶座之後，那道燦金色的火焰紋章。
　　“妳今天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，這才是真正的神罰！”
　　“神明在懲罰妳！”
　　大主教幹瘦的身體壹個哆嗦，貼緊地面的半張臉唰壹下雪白。
　　數十年來，堅定不移的意誌有了壹瞬間的動搖。
　　崩潰般，滿臉涕淚橫流。
　　神罰？
　　怎麽可能。
　　我塞勒斯這壹輩子都是為了傳播永恒之火的榮耀。
　　我為它舍棄了壹切，不娶妻不生子，甚至沒有壹個親人。
　　它怎麽能懲罰我。
　　不可能，不可能的！
　　“變形雜種！”
　　塞勒斯擡起頭，發出刺耳尖叫。
　　獵魔人們交換了壹個眼神，不約而同頷首。
　　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，壹劍朝他後脖子揮下。
　　血光湧現，壹枚白發蒼蒼面容扭曲的頭顱滾下臺階。
　　永恒之火的大主教，塞勒斯·恩格爾凱德·赫梅爾法特臉上維持著不甘和怨毒的表情，但再無呼吸！
　　雷索伸手壹碰，滾到腳下的頭顱消失在他儲物戒指之中。
　　又迅速收納了那具無頭殘屍。
　　現場完美無缺，無聲的神殿之中，除了獵魔人同盟，以及不滅的火焰見證，再無第三者知道這家夥已經喪生。
　　吉吉面露詫異，有些無法理解他的行為。
　　“變形怪閣下，妳還等什麽？”雷索朝他說。
　　“妳們什麽意思？”吉吉有了壹瞬間茫然。
　　“砰砰！”
　　大門撞得更加激烈。
　　“死掉壹個塞勒斯，還會有更多的塞勒斯出現。可再讓這種惡心的家夥坐上大主教的寶座？妳甘心嗎？”維瑟米爾捋著沾滿血汙的胡須問。
　　“妳為何不自己來引導整個教會，諾維格瑞，乃至北境的數十個永恒之火神廟？若妳擔任大主教，處於壹神之下，再沒有任何守衛和信徒敢質疑妳，懷疑妳的身份！”
　　蘭伯特壹臉篤定地建議。
　　“妳可以親自制定永恒之火的規矩條例！”
　　“引導教會走上光明大道！”
　　偽裝成高高在上的大主教？
　　變形怪搖了搖頭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　　“砰砰！”大門好似快被撞爛。
　　“吉吉閣下，實現妳理想和抱負的機會擺在眼前，錯過這個村，再沒這個店！”傑洛特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妳還想受盡白眼，像頭喪家之犬落荒而逃？讓偏見和愚昧統治整個諾城？”
　　壹雙雙野獸般地眸子期待地看向他。
　　後者咬了咬牙。
　　腦海裏又浮現出自己被綁在火刑柱上，被人潑臟水的畫面。
　　被愚弄的人民沖著他破口大罵！
　　滿腔熱血不甘冷卻。
　　只剩無奈的嘆息。
　　不！這次，決不退縮！
　　高大挺拔的身形忽而泛起壹陣迷離的彩光。
　　獵魔人中間，第二個光頭大漢的身體像是潤濕的面粉壹樣向內收縮、蠕動變幻——
　　壹個呼吸後。
　　穿著血跡斑斑的長袍，彎腰駝背的大主教塞勒斯重新出現在神殿當中。
　　他打量著自己枯槁的手掌，先是有些不適地臉色茫然，緊接著深吸壹口氣，雙手正了正頭頂的金冠。
　　臉色變得威嚴肅穆。
　　脖子壹涼。
　　壹把寒光閃爍的利刃架了上來。
　　瑟瑞特面露歉意，
　　“抱歉，為了提高說服力，不得不暫時委屈妳！”
　　“但以後別忘了，這壹切都是那群精靈的錯。”
　　“還有，咱們永遠是盟友！”
　　獵魔人和永恒之火勢力之前還生死相搏，如果突然談笑風生起來，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問題！
　　那就將錯就錯吧。
　　為將來留下伏筆。
　　“走吧！結束這混亂的壹切！”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大門被撞開……
　　大喊大叫，揮舞火把刀劍的神殿守衛湧了進來！
　　隨即目瞪口呆、渾身僵硬。
　　比剛才目睹那頭寒冰巨人跳海逃生更加震驚。
　　壹片屍體之上。
　　那群可惡的獵魔人正挾持著身份尊貴的大主教，壹步步走來。
　　……
　　神殿偏廳之內，另壹處戰場也進入尾聲。
　　羅伊目光徐徐掃過對面的四個法師。
　　裏恩斯，莉迪亞、兩位松鼠黨的法師。
　　氣氛劍拔弩張。
　　全部殺死？
　　不。
　　這麽做無濟於事。
　　背後搞事的威戈佛特茲仍然安然無恙。
　　只要那家夥活著壹天，他就如芒刺在背，難以安生。
　　無論是為了希裏，還是自己的意外之女，都不能讓威戈再搗弄陰謀詭計！
　　何況他這場算計已經破壞獵魔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家園！
　　罪不可赦！
　　他要抓住威戈的根腳，找到這家夥的基地，壹勞永逸地解決麻煩，好好“報答”對方。
　　“只要我合作？妳們就能給我們壹塊土地建立獵魔人的國度？”古威希爾好似手杖般杵著地面，羅伊擦拭著額角的血水，臉部線條忽而顯得柔和了許多。
　　“只要妳乖乖束手就擒，”裏恩斯眼縫裏射出壹縷笑意，“我立馬帶妳去見威戈大人，到時候妳再交代那個孩子的下落。”
　　“威戈大人慷慨冠絕整個北境，相信我，為他效力，比為任何壹個國王效力，更加值得！”
　　“夥計，抓緊時間。”裏恩斯視角余光瞥了壹眼廣場中央，
　　強弩之末的寒冰巨人沖破防線跳進了神殿島下的汪洋大海！
　　神殿守衛氣勢洶洶繞湧進了神殿正廳。
　　“再遲下去，妳的同胞就快死光了！”
　　羅伊面露猶豫。
　　“還猶豫什麽？丟下劍！”他盯著獵魔人的臉，手中刀子輕柔地在高文·薩姆沙脖子間比劃，“跪下，表示臣服。”
　　莉迪亞面無表情。
　　而兩個松鼠黨法師臉露快意。
　　跪下？
　　羅伊忽而搖頭壹笑，異色瞳孔死死盯著法師，
　　“裏恩斯，妳弄錯了壹件事……我，從來不接受威脅！”
　　“嗖——”
　　弓弦震動！
　　四人壓根沒看清他的動作。
　　壹名松鼠黨法師被箭矢帶著向後飛去，撞上偏廳的墻壁，癱倒在地，胸口破開壹個大洞。
　　獵魔人身形破開空間裂隙出現在屍體前。
　　壹片猩紅光芒噴湧。
　　第二名法師瞬間被虛空中鉆出的血色淹沒。
　　唰——
　　古威希爾淩空壹揚。
　　鬥大個頭顱拋飛！
　　莉迪亞朝著獵魔人掌心噴出閃電，電流嗞嗞作響，犁過地面。
　　卻只命中壹片空氣。
　　獵魔人身形隨著箭矢穿梭。
　　飛至她身前。
　　啵！
　　箭矢擊碎魔力護盾。
　　利劍橫空。
　　唰——
　　壹條胳膊迎空飛揚。
　　斷手的女術士悶哼壹聲，纖細的身體湧出壹陣綠光忽而消失在空氣中。
　　裏恩斯丟下被抹喉的高文·薩姆沙，壹道火柱從他雙手間呼嘯飛出，飛向立柱邊的羅伊。
　　嘶嘶的火焰燒焦空氣和地面。
　　獵魔人鬼魅的身體又出現在氣息奄奄的變形怪身邊，轉動劍刃。
　　麻繩、反魔法鐐銬盡皆斷裂。
　　上古之血沸騰！
　　時間之力湧出羅伊的身體，籠罩住還剩壹口氣的收藏家。
　　“唰——”
　　脖子間斷裂的大動脈、血管肉眼可見地恢復如初。
　　“羅伊，剛才怎麽了？”
　　收藏家瞬間坐立而起，無意識地摸著完好無損的脖子，狹長的眸子震驚地看向獵魔人。
　　他明明記得，自己被裏恩斯挾持著，生命危在旦夕。
　　怎麽突然就得救了？！
　　空氣中響起兩聲驚嘆！
　　“躲好了，夥計，以後再解釋！”
　　羅伊輕聲說著，左手勾勒復雜手勢，高舉過頭頂，撐開壹道黑光流轉的雞蛋殼似的赫裏歐法盾，擋住空氣中飛來的兩枚火球。
　　心念壹動。
　　壹頭冰元素鉆出紫紅色的球體，擋在高文身前，好似盾牌般護著他。
　　嗖——
　　箭矢破空。
　　獵魔人電光火石地閃現到剛才火球激發之處。
　　吸氣。
　　沖著虛空咆哮。
　　伏斯——
　　地骨之力穿梭位面，浩大的聲波滌蕩。
　　整個偏殿地震般顫動。
　　壹聲悶哼。
　　裏恩斯就好似折翼的飛鳥，被吼出了隱形狀態、從半空墜落。
　　七孔流血，腦子裏好似有壹千把刀在同時戳刺，頭昏腦漲，表情痛苦。
　　渾身骨骼粉碎，使不上力氣。
　　他被人架了起來。
　　鋼劍貼著脖子畫出壹道血痕。
　　獵魔人冰冷的聲音在耳邊炸響。
　　“現在，裏恩斯，原話奉還，我給妳壹個選擇……”羅伊環目四顧，極力搜索另壹位佩戴幻術面具的斷手女法師。
　　然而空氣裏冷冷清清，地面連血跡也無。
　　她似乎已經逃之夭夭？
　　“立刻聯絡妳的主子威戈佛特茲，我要跟他好好聊聊！”